橋下黑魚

获得永久平静

吾家女将初长成

第一人称

讲一个将军府小姑娘的叛逆生活


我寒啸清,从小立志从军。


虽然名字霸气侧漏,但我确确实实是位女子。


我爹乃是定国将军寒一忠,娘亲乃宗室安乐郡主,我上有两兄一姊,下有一弟一妹。


我们老寒家作为大齐开国以来的老牌勋贵,忠君报国满门忠烈,为历代帝王所倚重。


我自小随父辈舞刀弄剑,七岁时打遍上下三岁无敌手,十二岁能跟父亲的亲兵过招一个时辰不落下风。


母亲管不了我,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将一腔心血尽注到大姊箫月身上,势要把她培养成绝世淑女。


至于小妹?她还在演武场的沙地上玩泥巴。


弟妹同小我八岁,是难得的龙凤胎。祖父继我之后亲自为他们题字,寒止戈,寒永宁。


虽然不怎么好听,但寓意美好。


我私下里觉得还是我的名字最有气势。


其中这“啸”字最有神韵,龙虎猛兽自山林而出,长啸威震四海八荒。


在战场之上奋勇杀敌、鼎鼎大名威震敌军,护我大齐百姓平安,是我一生之夙愿。


十三岁的时候,我最亲近的大哥战死沙场。前线战事吃紧,我爹和二哥无暇抽身回京都。母亲私下里哭得死去活来,对外却一派镇定,有条不紊地主持了大哥的葬礼。


灵堂白幡,肃穆齐整。


当然,下葬的只有衣冠冢。


我心中悲痛欲绝,恨不得立刻远赴戎机,提枪上阵斩下蛮夷将军的狗头,在边关烧给大哥作祭品。


可是看着母亲红肿的双眼,我的话没有说出口。


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大哥刚下葬不久,将军府上门了个姑娘。


姑娘灰头土脸,抱着一个黑漆漆的小坛子,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佩。


母亲颤着手接过去,眼眶一下子红了。她认得我大哥的贴身玉佩,上面的络子还是她亲手打的。


姑娘说,她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了大哥的尸身,扛不动,只能一把火烧了带回来。


面对我们复杂的眼神,姑娘犹豫了一会儿,又说道,大哥答应过她,要带她回家。


她来替大哥履行诺言。


不管怎么样,我们都很感激她。


母亲让下人带她下去梳洗一番,好好招待她,问她有什么要求,寒家会尽量满足她。


这个面容清秀的姑娘低头想了想,认真地说,她想嫁给我大哥。


我娘不同意。十五六岁的小姑娘,云英未嫁便守了寡,这不是耽误人么?


我进去的时候,看见那姑娘还跪在花厅里,细柳纤腰挺得很直,像一株倔强的小白杨。


最终母亲还是点了头。


那姑娘扶着丫鬟半天才站起来,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花,笑了。


为她没来得及开花结果的爱情守一辈子,她觉得值。


之后她就留在了我家,这就是我大嫂白怜杏,一个傻姑娘。


大嫂的名字柔柔弱弱,人却倔强爽利。她利落地梳了妇人头,每日帮着母亲处理家中庶务,虽然一开始什么都不懂,很快就处理得井井有条起来。


两个皮猴儿被大嫂管教得服服帖帖,老老实实读书练武,使得府里清静了不少。大嫂偶尔还会与我一同练剑。可惜她根骨已成,过了练剑的好时候,怎么练也难成大器。


大嫂抹着额头上的汗,面对我委婉的劝解,摇头笑着说,图个强身健体罢了。倒是清哥儿你,好好练,将来男丁们上了战场,家里就靠你守着护着了。


我望着她温柔的目光,点了点头。


心里却在想,家里不需要我保护,将来我要上战场,与父兄并肩作战!


我喜欢和大嫂说话,缠着她问边关的事,大嫂却不太想多谈。我不解地问母亲,母亲叹了口气,让我少问这些事。大哥死在了边关,对大嫂来说是难以磨灭的伤痛。


我愧疚地点头应下,转身回书房继续读兵书练阵法,然后去演武场练剑练枪。

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

我十四岁的时候,出嫁两年的长姐回了家。母亲抱着她红了眼眶,反倒是长姐沉默地拍着母亲的背。


我什么都没说,晚上蒙了面出门,把刚刚从花街柳巷出来的姐夫,也就是楚家二公子楚云端暴打了一顿。听着他哀哀的叫唤,冷笑着把他扔在了街上。


伤筋动骨一百天,楚二在南平侯府里卧床不起。侯夫人疯了,一口咬定是我们定国公府干的,隔三差五来我家撒泼。


长姐第一次面无表情看着她闹,转头告诉大嫂,再有下次直接把她轰出去。大嫂答应得很是爽快,从此国公府门口多了两个父亲留下的亲兵。侯夫人面对这些刀口舔血出来的拦路悍兵,只得拂袖恨恨而去。


母亲本是生着病,知道了这件事,把我们三人都叫了过来,说了长姐和大嫂两句,却把我单独留下了。


知女莫若母,她怎会不知这事是我做的?


母亲责怪我做事冲动,这事本是那楚家的错,现在倒成了我们没理了。


我心有不服,反驳道长姐本就不喜欢嫁人,不喜欢管家,让她待在家里做她喜欢的事不好吗?


我们一家子都知道,长姐痴爱刺绣,针线绣绷从不离身。


让她绣一辈子,发展成一项事业,不好吗?我们将军府又不是养不起女儿。


母亲叹了口气,傻孩子,这样你长姐会被世俗指指点点一辈子,她的下半生该怎么过啊?


更何况,女子哪有不嫁人的?男子建功立业,女子相夫教子,自古如此。


从此我便知道,我的沙场梦不能告诉母亲了。她不会认同,这万恶世俗也不会认同。


母亲的话锋一转,不过咱们寒家女儿也不能随便被人欺负,我定会为你长姐讨回个公道。


她第二日就换上诰命礼服进了宫,对着太后哭诉了一番。


母亲本是苗根正红的宗室郡主,在太后身边养了多年,与之情同母女。而我家又是世代忠良,满门忠烈,结果可想而知。


恰好遇到皇上来向太后请安,皇上自然是偏心自家表妹,宽慰了太后几句,陪着她们一同用了顿午膳。


午后南平候来宫中觐见,商议完正事被陛下敲打了几句。


南平候一回去,楚二就遭了殃,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棍棒,旧伤未愈新伤又至,更是趴床上起不来了。


这时,长姐派人送了和离书回去。


母亲知道时已经晚了,她指着长姐气得说不出话来。不舍得捶长姐,便一边捶着罗汉床,一边掉眼泪。


长姐转头就去祠堂跪了一天一夜,没有一分一毫妥协之意。那时我才明白,长姐平日不声不响,却是个有主意的人。


也许我们都不够了解将军府嫡长寒大小姐。


长姐嫁到楚家多年,无论是婆婆明里暗里的刁难,还是夫君的冷眼相待,她都可以视而不见。直到楚二去寻花问柳,吵着要纳青楼女子为妾,触及了她的底线。


后经我仔细观察,长姐心性淡漠沉稳,对人对事深有原则和底线。最紧要的是,她做事快准狠,丝毫不留后路,是个当将军的好苗子。


那边南平候府的人把楚二抬来,摆足了诚意请长姐回去。大姊正跪在祠堂,听完这事眼皮都没抬一下,更别说出来见见楚二了。


最终还是大嫂派爹爹的亲兵送楚二回去了,不怕他敢赖着不走。


长姐心意已决,这场满城风雨的闹剧,终是以和离收尾。


我私心里觉得,长姐留在家里极好。


实际上,对于这桩失败婚事,长姐没什么感触。她每日陪母亲、大嫂说说话,要不就是在房间刺绣弹琴,过得很是自在。


大姊给我们一人做了一身衣裳,舒适妥帖又精致漂亮。但是说到最好的,还得论给大哥做的那身,祭拜时被她毫不心疼的烧了。


她的长兄长眠于地下,再也回不来了,总要有一身体面衣裳。


有一天,大姊送给我一身黑色胡服。烛光下轻轻抚摸着衣袍,上面绣着苍鹰展翅,边角的卷云纹疏狂恣意。


我忽然明白,她是懂我的。


我十五岁时,母亲难得对我发了脾气,强行把我拘在屋里学女红,准备及笄定亲。


短短两日,我气走了三个老嬷嬷。


我想,我才不会坐以待毙。


今夜就翻窗户翻墙逃出府,去嘉靖关、或者玉门关……随便哪里,哪里有战事,哪里就有我保家卫国的机会。


我换上大姊给我做的玄色劲装,悄无声息地翻出了窗,脚尖一点立于墙头之上。


在夜风之中,我回望了一眼将军府,与檐角的小兽默默对视。


潜入悄悄准备的私宅,牵着一匹枣红马,天蒙蒙亮之时,将军府人仰马翻之前,踏出了城门。


从此,海阔凭鱼跃,天高任鸟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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